浮华一梦

随笔

“你求什么?”

这是叶淮熙将长剑刺进魔尊身体之后,听到他问的。

求什么?

叶淮熙看着那遍地饿殍,易子相食的惨状,看着无数冤魂被困熔炉,不得往生的痛苦。他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到剑中,顷刻间,金光大盛,魔尊的面目狰狞,却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。

“我求黎民安居乐业,天下永世太平”

魔尊的身躯向四方爆裂开来,叶淮熙也支撑不住地倒在了地上,手中的长剑也断成了两半,发出一声微弱的剑鸣,便彻底暗淡了下来。

“师兄!”叶子钰狠狠地砍下阻挡他去路的两个魔兵的头颅,以最快的速度飞到叶淮熙的身边,无数的灵力输入到叶淮熙的身体,却仍是无法控制住那汹涌而出的鲜血。叶子钰紧紧抱住叶淮熙的身体,不断地注入灵力,妄图留住怀里人那渐渐流逝的生命力“师兄,你在坚持一下,我带你回山,我带你去找师父,师父一定能救你”

“咳咳,莫要白费力气了。”叶淮熙费力地把断剑交到叶子钰的手中“阵法……已成,我已无憾,帮我…把清玄剑……交…交给师父”

“师兄……”叶子钰心如刀绞,却也知无力回天了。屠魔阵启,叶子钰眼睁睁地看着师兄阖上双眼,身体慢慢变得透明直至消散,最终在幽冥谷化成结界。

此一战,魔族被封进幽冥谷,永世不得出。而仙门,仙门擎首叶淮熙以身殉道,屠魔阵主阵的六位化神期修者,灵脉受损,修为俱散。仙门元气大损。

谁又赢了呢?谁又输了呢?

可数万冤魂得以解脱,重入轮回。千万黎民暂可休养生息,免遭涂炭。如此,便值得。

仙魔大战二十年后,仙门在众修者的努力下重新屹立以后,叶子钰才终于鼓起勇气,带上清玄剑,去了师父长恒真人隐居的朔阳山。

朔阳山顶,风景如画,草木葱茏,百花争艳,远处还有小瀑布从悬崖上垂落,溅起水花点缀着周围的山林。

叶子钰站在峰顶,望着远处的山川河流,心绪难宁,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,将自己的情绪调整过来,转过身,走进一片竹林,跪伏在地。

“弟子叶子钰,见过师父”

良久,没有任何反应。

“师父…”叶子钰又喊了一句,抬起头来,却只看到一抹模糊的背影。

那身影慢慢转过身来,蓝衫白袍,如雪发丝服帖地铺在肩上,看起来三十多岁,一如记忆中温和慈悲的仙人模样,可此番,他的目光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悲伤与无奈。

“钰儿啊,起来吧,此来何事?”

叶子钰仍是跪着,双手抬起了已成两段的清玄剑,声音些许颤抖地说道“弟子,来替师兄归还清玄剑”

良久的沉默,长恒真人没有说话,同样没有伸手去触碰那黯淡无光的清玄剑,叶子钰,亦不敢抬头去看师父的表情。

他无法去想象师父此刻是何等心情,叶淮熙是师父亲手养大,数百年朝夕相处,传授道法,如同亲子。如今师兄殉道,灰飞烟灭,只留下了师父所赠的已经断裂的清玄剑,师父心中,该是何等的悲痛。

叶子钰却连安慰的理由都找不出来,他不是师兄,他拜入师父门下时,师兄已破元婴,师父忙于宗门事物,他所学功法,十之七八是由师兄所授,除师兄下山历练,才会由师父亲授。他记忆中,师兄一直是沉稳持重的,好像有他在,就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,所以师兄去后,他在好长一段时间内都如同活在梦中,没有真实感。

师兄,怎么会不在了呢,他那么厉害,怎么会不在了呢?

可长恒真人不一样,叶淮熙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他就养着他,见过他年少时的任性妄为,看过他偷懒撒娇的少年心性,心疼过他被妖兽偷袭重伤,却仍是扯着嘴笑嘻嘻地说没事的样子。他把叶淮熙从一个小孩教养成担得起仙门兴亡的离尘门掌门,仙道擎首。长恒真人在等着叶淮熙渡劫成仙,他甚至给叶淮熙准备好了渡劫的阵法和丹药,还没来及给他,就收到了断裂的清玄剑。

丧子之痛,饶是如长恒真人这般太上忘情的仙人,也无法淡然处之。

长恒真人终是伸手接下了清玄剑,轻轻地抚摸着剑身,声音低沉暗哑“钰儿啊,你起来吧,如今天下安稳,你师兄也算是得偿所愿了”

“是弟子无能,帮不了师兄”叶子钰痛苦地低着头,若是他再厉害一些,若是他突破了化神,仙门就会再多一份助力,师兄,是不是就不用开启屠魔阵,是不是就不会死。

“无需自责,天道不可违,此事,绝非你之过。今后你当承你师兄遗志,以苍生为重,恪尽职守,除魔卫道”

“弟子遵命”

“回去吧”长恒真人摆摆手,让叶子钰离开。待叶子钰身影彻底消失在竹林之后,长恒真人眼中的悲痛才渐渐浮现出来,眼眶也微微有了红意,轻抚清玄剑身的手不断地颤抖着

“熙儿啊……让为师白发人送黑发人,你竟也忍心”

三百年前,叶淮熙还不是后面威名赫赫的离尘门掌门,还只是一个吃饭都需要人喂的小屁孩。被长恒真人救回离尘门后,就一直赖在长恒真人身上,一抱开就哭。就连长恒真人自己也无奈地说道“或许是天生的师徒缘分”

叶淮熙算得上一个很乖的孩子,吃饱了就睡,睡醒了就在长恒真人身边玩儿,虽是从未动过他书案上的东西,但以防万一,长恒真人还是给他准备了不少小孩子的玩具,让他离书案远远的。

那段时间,离尘门的议事堂,长恒真人的书房,长恒真人的卧室,处处都昭示着,离尘门里边,有一个掌门挺看重的小孩子。

“哎,怀熙,想不想要,叫师叔”源和真人手里拿着从叶淮熙手里抢过来的玩具,看着叶淮熙那小身板磕磕绊绊地跑过来,快到的时候,源和真人大步再一次迈向了相反的方向,看着叶淮熙呆呆地愣在当地,笑道“过来,叫师叔,就给你”

在收小孩儿为徒的第三天,长恒真人就给他起了名字,随长恒真人俗家姓氏,叶,取名淮熙。

叶淮熙看着源和真人手里的玩具,却没有再跑过来,扁了扁嘴,反而看向了书案前的长恒真人,朝着长恒真人跑了过去

“呜呜,师父”

源和真人看着叶淮熙一脸泪痕,满腹委屈地跑过来抱住了长恒真人的腿,惊愕地瞪大了眼睛,怎么这么小年纪就学会告状了。

叶淮熙一边哭一边抽噎,指控源和真人欺负他。源和真人一阵尴尬,他刚刚只不过逗逗这小孩儿罢了,哪知道,这小孩儿这么不禁逗的。

长恒真人无奈地放下笔,轻叹一声,弯腰抱起了叶淮熙,捏诀把玩具从源和真人手里抢了回来,放到叶淮熙的手里,哄道

“好了好了,男子汉大丈夫,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”

叶淮熙把玩具抱在手里,虽然泪水仍挂在脸上,但是已看不见方才的伤心,变脸之快,让源和真人一阵无语。

“师兄,孩子真的不能这么养”

长恒真人摸摸叶淮熙的头,说道“他如今还太小,让他先玩上几年也未尝不可”

源和真人也只能闭嘴,人家自己师父都不在乎,他再多嘴就多少有些不懂事了。

长恒真人说到做到。

在叶淮熙能拿稳剑后,便开始教他修习功法,剑术,包括炼器,炼丹之术,也都倾囊相授。叶淮熙也争气,十四岁筑基,三十二岁结丹,仙门论剑,稳坐同辈第一人的位置。

“师父师父!”

叶淮熙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长恒真人的书房,见长恒真人正在写东西,便自行坐到距离长恒真人较远的位置上,一件一件地把此次游历的战利品从乾坤袋中拿出来,直到堆成一座小山才停下来,等长恒真人终于停下笔以后,便献宝似地捧给了师父。

叶淮熙的储物袋中的东西极多,除了各种灵草灵果,各式法宝兵器,还有数量众多的丹药和符纸符篆,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零碎,比如说,某个人送给他的一块玉牌,上边刻着一个“熙”字,或者是有人送他的络子,也被他一起拿了出来。

长恒真人失笑“看来你此番离山,收获颇丰啊”

“那是!”叶淮熙有些骄傲地仰起头,忽然似是想到什么,从那堆东西中找出几块泛着凌厉寒光的玄铁,捧给长恒真人看

“师父,您看这个”

长恒真人目光一凝“昆仑玄铁?你这次出去就是为了找它”

“嗯嗯,听闻昆仑玄铁乃是极佳材料,我想请师父为我铸一把趁手的剑”

长恒真人自无不可,昆仑玄铁乃天外陨石所铸,坚硬异常,又蕴含着磅礴的灵力,用来铸剑再好不过。虽说叶淮熙现在所用的斩风剑也是不可多得的灵宝,但比之玄铁所铸,仍是有些逊色。

长恒真人把玄铁收了起来,准备过几日去剑阁为叶淮熙铸剑。

叶淮熙得了应允,心满意足地坐到了离师父最近的位置上,兴致勃勃地谈起这次离山的所见所闻。长恒真人也在一旁认真听着,偶尔开口询问,提点一二,直到月上梢头,长恒真人让叶淮熙回房休息,叶淮熙这才起身离开。

出去这么长时间,第二天本想偷个懒,却偏偏大早上就收到了师弟的传音,约他老地方见。

想到这个老地方,叶淮熙不自觉地撇了撇嘴,原以为是他们的秘密基地,谁知师父师叔对他们的秘密基地一清二楚,只是没有点明罢了。

自从上次宿醉三日,醒来之后被师父罚倒立抄书之后,叶淮熙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对喝酒产生了阴影。不过这段时间他未曾闯祸,师父对他也宽容了不少,偶尔允他偷个闲。

三十多岁的叶淮熙尚未达到后来离尘门掌门那般平和淡然,也或许是因为,无论发生何事,身后总有师父撑着,故行事总是多了几分恣意。他爱酒,爱剑,喜欢四方游历,行侠仗义,逍遥度日。

可他毕竟不会永远都只是三十岁,他是离尘门首徒,就注定他这一生,不能只求个开心顺意。

五十岁的叶淮熙,修为早已至金丹后期,却迟迟无法突破,对于修行一路坦途的叶淮熙来说,挫败非常。

长恒真人说叶淮熙的问题在于心志未明,可叶淮熙不懂。

于是,叶淮熙被长恒真人遣下山,入世修心。

却未曾想,叶淮熙再次回山,居然是被抓回来的。

“修行便是修心,即便你修为再高,心志不坚,亦是枉然。”

这是长恒真人对叶淮熙说的,于是,叶淮熙只身入世,感悟世间百态。

可乱世之中,人命如草芥。

叶淮熙看到买菜老翁被恶霸活活打死却无一人敢上前相助;看见乐善好施的富绅因不愿把女儿嫁于山贼,被满门尽灭;看到贪官肆意克扣赈灾粮,致使饿殍遍地;看到宰相之子强掠少女,肆意折辱,无人能管……

何为公道?这世上哪还有公道!

即便将妖魔斩杀殆尽,这世道就安稳了吗?公道二字,黎民该去何处求?

叶淮熙目含杀意地站在嘈杂的闹市中央,看着昨晚还在叫着他哥哥的小男孩,倒在一片血泊之中,周围的人,对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,甚至都懒得多分出一丝精力去关注。国法?道德?在这常见战乱的边境来说,不值一提,挣扎着活下去,就已经耗费了他们全部的精力。

叶淮熙冷眼看向了对面拿着刀剑的那些人,他们手持着利器,随意掌控着别人的生死,却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。

凭什么呢?!就凭他们手拿着几柄废铁,就因为那些被杀的人身微权轻吗?

怒火,在叶淮熙的心中熊熊燃烧!

他拔出了清玄剑,那柄由玄铁所制,耗费了长恒真人无数精力铸成的清玄剑,第一次,他将这把剑指向了毫无修为的凡人。清玄剑,第一次染上了凡人的血!

天道威压迅速压在叶淮熙的身上,顿时,他直觉血气翻涌,喉口腥甜,逼得他立时跪在地上,修者对凡人动手,这是天道对他的警告!可叶淮熙心中的杀意却仍然无法平息,下山之后,那一桩桩一件件的惨案不停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,让他悲愤难平!

杀人偿命,他有什么错!

“噗!”鲜红的血喷洒而出,溅在地上的污浊泥泞之上,叶淮熙双眸通红,脸颊紧绷,手中的剑握得越发紧,强撑着剑站了起来。

“我欲执剑荡平人间不平事,我欲众生平等,我欲仁者得善果,我没错!”

叶淮熙低声喝到。怒视着那虚无缥缈的天道,直到威压慢慢散去,他才将剑收了起来,弯腰抱起那已经冰凉的小小躯,步伐坚定地向山中走去。

带他回家让他的父母见最后一面,给他报仇,算是报答那对心善夫妇昨晚的收留之恩了。

看着夫妻二人悲痛欲绝,叶淮熙想给他们留下一些东西,奈何他浑身上下除了一把剑,就剩下乾坤袋中的符箓和丹药。他们两位无一丝修为的凡人,要这些东西,毫无用处。一旦暴露,反而还会招来邪祟。

他竟是,什么都做不了。叶淮熙第一次,感觉到无能为力。

本想在茅草屋周围设个结界,免得他们遭受野兽侵扰,却还未等动作,便感受到一股蓬勃的灵力袭面而来。

来人修为当在元婴以上,且不只一人。

“师叔?”叶淮熙抬步走进树林深处,却见来的是一脸严肃的源和真人,以及其他一些并不相熟的弟子。

未给叶淮熙反应的时间,源和真人手中金光一闪,叶淮熙的剑便脱离他的控制立到了源和真人身边。紧接着,叶淮熙只觉手脚一麻,霎时间感觉周身修为全部被封,动弹不得。

叶淮熙大惊“师叔,这是为何?”

源和真人神情凝重,挥手让那些弟子暂且退下,再出口时,言语中是叶淮熙从未听到的冷冽“何以动手伤人”

叶淮熙下意识解释道“那些人欺压良善,肆意妄为……”

“又与你何干!”源和真人呵斥道“天道有常,因果轮回,又岂是你能干涉的?”

?叶淮熙大惊“怎会无关?我等修仙之人,执剑便是为了护佑苍生,若见黎民受苦却袖手旁观,那我修得什么仙?问得什么道?”叶淮熙心中怒气冲天,他不明白这样的话为什么会从师叔的口中说出来!不是他们说的要护佑苍生的吗?那他见弱者无辜冤死,出手相助,何错之有?

源和真人并不将叶淮熙的怒气放在眼里,只是问他“在你眼里,苍生何解?是一人?百人?还是千人?”

“一人,亦是苍生!”叶淮熙斩钉截铁地说道。任何一人,都不该枉死。任何一人,都没有资格随意剥夺他人活着的权利。

“你杀那些人是因为他们手握利刃,恃强凌弱。而你,仗着仙法,斩杀毫无修为的凡人,就不是恃强凌弱吗?谁也没有资格轻易决定别人的生死,那些人不能,你也不能!”

叶淮熙立刻反驳“我那是……”

话还未说完,便被源和真人打断了“我知道,你想说你那是路见不平,拔刀相助。我再问你,若两国交战,数十万将士死于战场,数千万百姓流离失所,你又当如何?你又想仗着你的修为,去相助哪一方?另一方,是不是就要被排除在你的苍生之外?因果轮回,自有定数,你又怎么知道,你所看到的,便是全部了呢?”

源和真人的语速极快,连番诘问让叶淮熙沉默了下来,他从未想过这样的假设。

他想说他去对付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。可他认为的罪魁祸首真的正确吗?若一方昏聩无能,荒淫暴戾,而发起战事的一方只为反抗,只为求生。那此番罪孽,究竟要放在谁的头上?

“想不通吗?就慢慢想,总会想通的。”源和真人轻叹“可你既然触犯门规,就必须随我回山接受惩戒。”

叶淮熙神思恍惚,低眉垂眸道“是”

在叶淮熙被关入仙牢期间,长恒真人去看过他。

长恒真人并没有质问他,也没有责备他,反倒是一派意料之中的了然。

“心志未明,终会有此一劫,早晚而已。天道至公,因果轮回,为师说过,你也听过,可你却并未理解这真正意味着什么。于凡人而言,死亡,并不仅仅代表着终结,同样也是开始。因果,也并不仅仅拘泥于一世。这些,自有定数,非你我可干涉。凡人自己的事,当有凡人自己说了算。你贸然动手,非但不能得偿所愿,反而徒增因果,来日,恐遭天道难问。”

叶淮熙呆呆地看着长恒真人,眼中只剩一片迷茫“师父的意思是,我错了。”叶淮熙不明白,保护无辜受害者,怎么就错了呢?

长恒真人摇了摇头“你若是凡人,若是朝廷官员,以国法将那些人治罪,自是无错,可你不是。”又看了看陷入沉思的叶淮熙,无奈道“罢了罢了,悟道悟道,又岂是我说了,你听了,便算悟了的。你既不明白,待养好伤后,便入世吧,愿你能有所得,有所悟。”

三日后,跪在戒律堂受罚的叶淮熙仍然没有想明白,或者说,他隐隐有些明白师父的意思了,但他并不觉得那是对的。

见无辜者枉死而冷眼旁观,遇恶不除,那他修仙又是为了什么?他又凭什么说自己是在护佑苍生!

离尘门戒律鞭专为惩治触犯门规的弟子而设,虽不会要人性命,但是足以把人打得皮开肉绽,几个月不能下床。叶淮熙对凡人出手,犯了仙门大忌,本该废去修为,逐出仙门,但长恒真人却提出保留他的弟子身份,改为300计戒律鞭。

这两个惩罚说不上哪个更严重,严格来说,第二个比第一个还要严重些,废去修为听起来比较严重,但修养上一个来月也就差不多了,至于被废掉的修为,花上些时间,重新练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。而戒律鞭,受罚之时不得动用修为抵抗,100计戒律鞭就能把一个金丹期修士打得半年起不来床,300计,饶是叶淮熙没个一年半载,也动弹不得,更甚者,修为同样得散去不少。

此事关系重大,因着叶淮熙的身份以及他的好人缘,叶淮熙还是获得了选择的机会。

逐出师门,师父不再是师父,师叔不再是师叔,师弟师妹也不能认了,保不齐在山下见着还得被骂上一声仙门弃徒,遇到脾气不好的可能还会打上一架。叶淮熙摇摇头,几乎不用思考就选择了第二个。300计戒律鞭,疼是疼了些,忍忍也就过去了,又死不了,算不上什么实质性的惩罚。

如此云淡风轻的想法在戒律鞭落下之后瞬间就消散了。

众目睽睽之下,戒律堂弟子就是和叶淮熙关系再好,也不可能当众徇私,故而下手之时,亦是毫不留情。

而叶淮熙虽是从小到大上蹿下跳到处闯祸,但是需要用到戒律鞭的,这还是第一次。当戒律鞭落在他身上的时候,饶是叶淮熙做好了心理准备,突如其来的剧痛也让他险些叫出声。

靠!这么疼!把他劈得外焦里嫩的金丹雷劫都没这么疼!

剩下的接连打了下来,叶淮熙咬紧牙关,双手紧握,不肯出声。背后的衣衫被鲜血浸湿,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,额头的冷汗大颗大颗地落下,面色惨白如纸,几乎要昏厥过去。

打到后边,观刑的弟子们要么偷偷离开,要么背过身去不忍再看,打到200鞭的时候,除了坐在高台上的掌门长老,只余下零零散散的几个弟子,几位长辈都是看着叶淮熙长大的,如今又怎会不心疼,尤其是长恒真人,眼中的心疼更是藏都藏不住。可规矩立了就要守,犯了错就要罚,谁也不能例外。即使再心疼,这300鞭,也是一鞭都不能少!

打了将近一个时辰,这漫长的折磨才终于结束,戒律堂的弟子一把鞭子收起来,周围的弟子们立刻一拥而上,疗伤的疗伤,喂丹药的喂丹药,倒是让几位长辈生出了些许欣慰。

最后还是长恒真人将这些弟子赶了回去,将叶淮熙带回了正元峰。

养伤的日子叶淮熙过得很是惬意,不用练剑,不用修习心法,师父每天按时按点给他疗伤,疗完伤就睡觉,衣来伸手,饭来张口,竟让叶淮熙生出了就这么一直伤下去的荒唐想法。当然,这个想法还未成型就被长恒真人无情地打散了。

在看到叶淮熙伤势渐愈,惰性渐起时,长恒真人便强行将他从病榻上拉了起来。但长恒真人却未压着他修行,反而动手封了他的修为,将他扔下山修行,告诉他什么时候明白了,什么时候再回来。

叶淮熙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重新扔进了凡尘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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